金延英

我的缄默洁白无瑕

强盛|江湖

  *古代au

  

  

  那湾他在熟悉不过的江水此刻包裹了高启盛,急促的喘息在水流卷入肺里后猛烈的挣扎,然后逐渐被冰得麻木。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望在一瞬间被点燃,又一瞬间被扑灭。他的视线被水波扭曲着,堤岸之上的火光,混乱的喊叫,像群鬼一般的人影,此刻都已不在高启盛逐渐散开的眼瞳里。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一切去抚摸他海藻般随着水波晃动的头发,像高启强的手。



  真好,像哥哥一样,像从前学堂的放学路上,他兴奋地告诉哥哥今天写的文章怎么被师傅夸奖,许下一个将来一定考取功名的漂亮的愿望,然后哥哥就会把眼睛笑成一个弯弯的月牙,用口袋里剩下不多的铜钱给他买一串冰糖葫芦,然后用湿乎乎的掌心去抚他的头发。



  尽管那山楂又小又扁,淋上的糖浆也看起来劣质无比,但高启盛永远也忘不了那味道,酸,甜,还有鱼鳞的腥和涩味在唇齿间碰撞着,冲荡着灵魂。



  长兄如父,高启强在高启盛行冠礼的那天晚上喝得很醉,虽是浊酒,但高启强却把那当成琼浆玉露,他一碗接一碗地倒,不停地敬着高启盛,但又好像是在敬他自己。他对高启盛说,长兄如父,小盛,你要读书,要考中状元郎,要做大官的。小盛,你会有更大的江湖,而不是永远只有这间茅屋,只有哥哥和妹妹的。



  高启盛那本不碍事的薄醉在那一刻短暂地按住了他聪明的头脑,他没来由地觉得哥哥把他往外赶,是要他高中远赴京城,亦或是娶亲分家?高启盛依旧不停地给自己灌着酒,那酒碗边缘的一个豁口偷偷地有酒流下,从高启强有些过早衰老的脸上留下一条透明的水痕,在并不明亮的小房间,像一条银色的小蛇。



  高启盛用力按下高启强去倒酒的手,盯着哥哥醉意朦胧的眼睛,说,哥,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的江湖只有这间别的茅屋,只有你和兰。



  在哥哥要生气的前一秒,高启盛很快的用左手手掌蹭掉哥哥嘴角的酒渍,用右手手掌遮住了哥哥的双眼,他害怕自己会想要哭。可奇怪的是他的两只手掌都被浸湿了,在那以后,高启盛的心里就住进了一条银色的小蛇,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个豁口。



  那个豁口里住着他所有不得见光的意念,有怨恨,有恶意,也有爱。然后膨胀,挤压,把那个豁口撑得越来越大,钻心的痛,又令他异常地愉悦。



  在城里读书的日子不尽人意,没有出身,没有人为他撑腰,没有哥哥在身边,没有妹妹的欢笑声萦绕。高启盛考了一次之后就果断放弃了仕途之路,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里连夜赶回了家。



  高启强见到他的第一眼是难以遏制的欣喜,第二眼是疑惑,第三眼是恍然大悟的愤怒。这次高启盛没有捂住他的眼睛,而是耐心地反复劝说着哥哥,反复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和难处。他清楚高启强,他清楚高启强掌心的每一条纹路,清楚高启强手指每一处茧,他不费力气地就抚平了高启强的每一种情绪,然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从前,尽管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高启盛到底会不会后悔当初,后悔当时没有再努力考一次,后悔没能走上仕途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平步青云。高启盛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他走的每一步本来都是错的。



  这座小城那么大,也那么小,没有一扇门为高启盛打开,高启盛亦没有去试着推开那些门,他心中唯一的港只有那个鱼腥味的胸膛,在涨潮的时候,哥哥会把他揽进怀里,他只知道。



  他只知道,哥哥把小油灯吹灭之后轻手轻脚地爬到塌上,睡在他的外头,他可以假装还在睡梦里,无意识地把手臂搭到哥哥的臂膀上,然后收紧手臂,用一个他喜欢的姿势入睡,虽然高启强每次都嫌热要挣脱,但还是挤在一起,每晚都被热得汗津津。



  因为他愿意,让哥哥和自己的命运更紧密一点,最好是互相缠绕,就像两个人在床榻之上,互相手脚并用地缠在对方身上。纵然高启盛读书那么多,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比喻了。



  和哥哥一起经商,又背上人命,命运又逆转,又逆转,挣了很多钱,赔了很多钱。高启盛一开始学文,又从武,最后又重新拾起书本,只是再读时,那些文义早已不再是那些文义。



  高启盛和高启强也都不再是从前了,从前鱼鳞的腥味都被冲刷下去,高高挂起了强盛镖局的招牌,从前很久才能吃到的糖葫芦,现在高启盛一买就是七八根,直吃到胃里反酸蹲在巷尾吐,也再也尝不出当年那颗山楂,尽管小得那么可怜,还要掰开两半喂给哥哥一半的甜。



  他心里的那个豁口终于把心分割成了两半,渐渐的,那一半逐渐萎缩成一个黑色的结,只能靠暴力,恶行来滋养,又或者是高启强的爱。



  不拘什么方式都好,哪怕是巴掌打在脸上,掌心处迅速红肿,留下热辣辣的痛感,但高启盛却觉得高兴,嘴上肆意笑着,心里想着这是哥哥的爱,他想用手去覆上高启强的眼睛,但只是抓住一把潮湿的空气。



  外面下起雨来,雨水坠入江面上,消失在翻滚的波涛里,高启强说,小盛,可我的江湖,不只是有你一个人。



  高启盛明白,自己终究有一天也会消逝在岁月如水里,他和哥哥的命运,即使纠缠的再紧,但总有一天也要放手,因为这从来只是他高启盛一厢情愿,高启强一直都想要挣脱。高启强的江湖,从来都不是高启盛的江湖。



  做出一个决定,往往只要一瞬间。高启盛知道官府已经对哥哥起疑,高启盛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做,也知道自己只能做这么多。即使是用生命,也不过只能补偿那万分之一。他又一次抚摸哥哥的眼睛,只是摸到他眼角的皱纹,而没有闻到鱼的腥气。他此刻想再被哥哥打上一巴掌,然后被拉着去向天涯海角,重新找一个小小的茅屋,然后睡着。



  但高启盛选择松手。



  他沉入水底。



  走马灯里的主角只有哥哥,高启盛对此很满意。可他不知道,其实高启盛睡着之后高启强会轻轻擦去他额头渗出的汗,会亲他的脸颊。

  

  高启盛睡着之后高启强会含泪说,小盛,可是没有你的江湖还算是什么江湖。

你也在流眼泪吗 我的爱人?

jyb|煙恋

*可以搭配单曲《煙恋》indigo la end 食用 虽然只是一些很难吃的文字




一抹微弱的火苗从即将耗尽的打火机里喷出,点亮郑智薰半边掌心,也燃着指间的烟。


他把烟蒂咬在齿间呼吸,食指摩挲着烟盒内侧贴着的透明贴纸,写着几个潦草的小字。“不准吸烟,保护喉咙”那潦草的字迹和强硬的口气郑智薰熟悉,属于朴振英,在switch to me排练期间,朴振英做了几十张这样的透明贴纸,趁郑智薰不注意就从他的外套口袋里偷拿他的烟盒贴上。


好讨厌,什么时候偷拿的啊。郑智薰伸出一根手指去揭,但是刚刚撬开一边他就后悔了,其实这字也挺好看的,其实本来要唱歌就不应该总是吸烟的,其实。


我很喜欢的。


郑智薰总是纠结于这种事情,朴振英随手递给他的牛奶,录歌之后轻拍他的后脊,在一众人里第一个和他打招呼,诸如此类的事情。他每次都用这些事去构建这道关于他爱谁的证明题,但他每一次都没有写下最后的结论。


深吸,郑智薰半眯着眼睛,任由烟雾滑进他的喉管,无视肺的挣扎,细细地吐出,然后在四散的烟雾里深深呼吸,把自己包裹在内。他坐在休息室的墙边,面对着狭长的窗,夕阳被截去三分之一,落在他脚边,只有一步之遥。


郑智薰很久以前就想过的,朴振英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在这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反复的证出了不同的答案,伙伴,师傅,亲人,上位者。或许是爱慕者,这是最近他的新问题。


相识的越久,他越不明白,对于朴振英他到底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偶像崇拜,还是听话的小狗对主人的依赖,还是对年长者的仰慕?还是爱呢,每次他想到这都戛然而止,烦躁地扯自己的衣摆。他害怕自己只是尊敬,甚至畏惧,而不是爱。害怕自己会贪念,害怕自己会希望朴振英能够回应自己的爱。


他想刻意表现得生疏,却总是弄巧成拙,每次和朴振英站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像小学里训练有素的升旗手,把身体绷得直直的,但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他一头。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郑智薰不设防地被吓了一跳,来不及熄灭已经挂了长长一截烟灰的烟,只能有些惊恐的,掩耳盗铃般地猛然站起背过手去,像个打碎爸爸花瓶的小孩,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朴振英。


“实在是不听话。”朴振英笑起来,走过来把手里的汽水重重放在窗台上。烟灰落在地上,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烟草,郑智薰有些条件反射地开始混乱地道起歉来,好像被二十年前的自己夺舍了一样。


“对不起哥,我不是没有看见...”


“但是今天我允许。”


郑智薰揣度着,窥探着他的脸色,朴振英表情一如往常,甚至看起来比平时心情还要好。果然我们之间,永远被上下位束缚着,郑智薰觉得鼻子有点酸,重新坐回自己的墙角,只是朴振英也凑了过来坐下。


“但是要罚你,给我也点一根。”朴振英微笑着,盯着地上那片逐渐退却的夕阳。


郑智薰再次按响打火机,那抹微弱的火焰点燃两个面对面的吸烟者口中的烟,郑智薰看到反射在朴振英眼里的火光,还有他自己。他们彼此相靠,沉默无言,在烟雾弥漫中看着夕阳退缩到窗边,只剩下圆润的一角。


“那些过去,都像夕阳和烟雾一样,最后消失不见。哥还记得吗,之前总是被你教训,被其他练习生欺负。”郑智薰闭上眼,缓缓吐息,“我现在已经变得很强了,为什么还是很害怕被你教训。”


朴振英不回答,只是侧过头看着郑智薰有些落寞的侧脸,用没规律的呼吸声搪塞,短短几秒如同万年。


“因为哥知道,我会听你的。”


郑智薰在第二十二次吐息后自答,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他感觉朴振英真是讨厌,他明知道的,却故意像驯养动物一样对待他。


“你不是愿意吗。”第二十五次呼吸后,他听到朴振英的回答,也照单全收了朴振英突然的吻。口中的烟似乎还没吐尽,上位者灵敏的舌尖掺杂着苦涩的味道,他浸润着朴振英干涩的嘴唇,展臂缠上朴振英的后颈。


夕阳完全退却后的休息室里,在被压制下天旋地转的纠缠后,郑智薰闭上眼前,最后看到朴振英俯在他身上的脸,他再次顺从了老师的指令,含糊不清地重复着。



“我愿意。”



早已燃尽被丢在一旁的两枚烟蒂好像也互相亲吻抚摸着。喜欢我吗?这样无声地询问。

为什么呢 我的xp就是相爱 相爱很重要 是生命真正的最终武器 是真正的无上密 我永远都会让我写出来的人们相爱 哪怕只有一瞬 我也希望他们真的幸福

卓民|夜光

*是晦窗的后续 前文在合集 续的比较混乱





在那之后车英民终于肯搭理高胜卓了,不知道是那晚高胜卓给他上药时的动作把下半辈子的温柔都给透支了,还是第二天早饭的时候高胜卓偷偷勾了车英民的围裙带子惹得他哥侧目的缘故,总之车英民肯搭理他了。


高胜卓也喜欢上没事骚扰骚扰车英民的感觉,甚至逐渐取代了他之前没日没夜的游戏。当然不是因为高胜卓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时,车英民从他右耳后贴过来嗤笑,“臭手,玩的什么东西。”


高胜卓偶尔深夜也会去厨房逛逛,摸一摸那个开封的急救包,才几天就落灰了,显然车英民没有擦拭它,他不愿意回想那天晚上的事吗?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哥下手狠了?高胜卓有点怅然若失,感觉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被一点点吸走,左手攥着右手的手指,抚摸着那根曾握着棉签的指腹,然后回到房间,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开始沉睡。


闲适的生活很短,高胜卓终于还是穿上了医师袍,他第一天去医院的时候坐了他哥的车,临走之前他回头,看着车英民也同样在看着他的眼睛,他确定车英民不是看在韩晟元,那双眼睛就这样深邃无波的凝视着他,看着他的医师袍,但却像是快哭出来一样委屈。


在被他哥拐回来之前,他也是这样穿着医师袍,不可一世的照着镜子,说着自负的话吧?门被关上,车英民的半句“走好”被拦腰斩断,那一丝残响一直缠着他的耳朵,他想,留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真的好吗?他会寂寞吗,他那副被驯服了的样子,他会想念谁,反正不是韩晟元吧,但是会是我吗?


高胜卓原本是被分给车英民教授的,这个他早就打听过,只是事情来的太快,车英民被停职,医师资格证也被韩晟元拿捏在手,内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总之他离开了医院,无期停职。于是他被分到潘太植手里,平时倒也清闲,也没人跟高胜卓少爷过不去。


他每次都刻意路过一次车英民的办公室,盯着那个写着车英民名字的铭牌,像是要透过那块冰冷的铁牌望到车英民那张冷淡的脸。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浑身上下炽热难耐,只有手是冰的,金载沅问他跟车教授有什么仇啊这么死瞪着人家办公室,唉,他都不在了。高胜卓用冰凉的手掌把整张脸给覆上,含糊地回答道,“嗯...他惹过我,你相不相信?”


他的心理和他的话一样含糊,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调戏冰山美人还是陷入了狗血牛头人爱情片,他明里暗里勾搭车英民没停,心里却越来越打鼓。


他因此不早睡,每个他哥房门紧闭的晚上他都像个得了抑郁症的高中生一样焦灼,简直要寻死觅活。他做了很多设想,比如一脚踹开房门大喊带我一个,又比如幻想房间里的那个人是我自己。但他根本不敢靠近,和之前趴在人家门口肆意偷听的他判若两人,光是走到附近都会脚软,明明自己只是摸了人家大腿,什么都没有,他却无端有种自己被绿了的懊恼。


休假的前一天晚上,高胜卓终于还是打开了他好几天没玩的游戏。臭手诅咒也很不幸的灵验,不管玩什么都输。高胜卓被野怪一掌劈死之后,无视了耳机里队友的抱怨声,飞快地跳下床冲出房间。


他能想到的只有车英民的嘲笑声,还有他身上染上的明明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气味。高胜卓忘记把手机拿出来,只能摸着黑扶着墙往外走,地板冰凉,高胜卓感觉自己的脚冻得快失去知觉,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他哥的房间。


明天韩晟元也不上班,行政副院长难得休息,高胜卓猜那门后一定满室春光。他看不见那扇门,楼梯间黑得像黑洞,他模糊地认为自己站在离那扇门两米远的地方,直到房门里漏出一声带着眼泪味的沉吟,他伸出手摸到那扇门,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贴在了那扇门上。


他看不见那扇门,但他却能看见一扇窗,有斑驳陆离的光晕,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高胜卓伸手去触那晦暗的玻璃,就像在摸车英民柔软的头发。


他转身离开,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跑,被冻僵的腿磕到门框居然也不疼。真是嫉妒,他这么想,为什么哥哥可以占有喜欢的人,我只能自己解决呢。没人回答他,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高胜卓也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蹑手蹑脚地往客厅走,再经过那扇门前,他的心却异常平静,那个房间也恢复了可怕的寂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他这样骗自己。在客厅的沙发上久坐,盯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毫无防备地入睡。


他惊醒,明明没做梦,但浑身却止不住的发抖,可能是窗没关,渗进来的冷气把他冻醒。但他睁开眼,车英民就站在他面前,赤着上身,点了一盏夜灯,皱着眉盯着他实在不怎么好看的睡姿。


高胜卓想放声大喊,想抱着车英民哭一场,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摸着自己冻僵的小腿,抬头用视线描摹车英民的脸。


“你怎么在这啊。”车英民的声音像之前那个晚上一样嘶哑,只是语气放得轻,像一根挠人的羽毛。“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啊。”高胜卓嗤笑,又开始盘算怎么对车英民动手动脚。


推门声,然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高胜卓的反应神经还没睡醒,只能瞪大了眼睛。而车英民眼疾手快地熄灭了小小的夜灯,一只腿跨上沙发,把高胜卓按倒在他身下,动作却没什么声音。高胜卓的脸贴在车英民的右肩,闻到那股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想必是刚刚清洗过。


高胜卓看不到远处同样疲倦的人影,他昂首,一只手死死握住车英民的下巴,狠狠衔住他的下唇,随着远去的脚步声吸吮。面对高胜卓突如其来的攻势车英民显然愣了愣,伴随着唇上的疼痛和那个尖尖的牙齿的邀请,车英民认输似的卸下力软绵绵地覆在了高胜卓身上,像一滩融化的橡皮糖,手脚并用地缠住了高胜卓。


漆黑,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只是听着对方微微震颤的喘息,抚摸着彼此裸露的后颈。高胜卓的唇舌强迫他打开牙关,而他也投降,认命地张开嘴巴去吃对方唇上的颜色。


炽热的吐息胡乱地拍在车英民的脸上,弄得他耳朵也发起烧来,面对高胜卓毫无章法的乱咬,车英民展现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耐心,直到高胜卓喘着气舔干净唇边不知道是谁的津液。他才支起身来,抹着脸颊上气息凝结成的水雾。


“教授,你也是这么勾引我哥的?”高胜卓听着呼吸声辨认方位,伸手去拉他的手,车英民躲开,在一片黑暗里吐出一口气,笑骂,“神经病。”


高胜卓伸手去摸夜灯的开关,暖色的灯光照亮他们这片空间,车英民有些好整以暇地看着高胜卓,他们就这样对面而坐,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就是我哥太虚了。”高胜卓低头笑笑,暖色光似乎也某个程度地驱散了寒冷,他觉得手心有点冒汗,被车英民手脚触碰过的皮肤也火烧火燎,像被留下了烫伤的疤痕。


“你自己试试看啊,臭小子。”


“神经病。”这次轮到高胜卓骂道。


“韩晟元刚才要是发现你,你觉得你还能在这坐着说垃圾话?”车英民冷笑一声弯腰去拿沙发下面叠好的毯子,伸腿把高胜卓往沙发边缘推了推。


“看来你把他搞得挺累的。你平时就在这睡?”高胜卓故作恍然大悟状,恬不知耻地又往车英民旁边凑了凑,抢过毯子一角搭在自己脚上。“他才不管我睡哪,你以为我和谁睡?”车英民翻了个白眼,但是微笑着,光影在他眉眼间投射出好看的影子,让平日冷淡锋利的线条也软下来。


“和我。”高胜卓也笑了,“教授,你喜欢我吗。”


车英民不回答,手指拂过高胜卓的半边脸颊,把他遮住眼睛的那缕碎发别到耳后,“那你去把他办公室电脑的储存卡给烧了,哦,先复制点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教授这是在利用我吗?”


“你觉得呢?”


高胜卓吻他的唇,堵住了车英民未尽的话,拥抱那有些单薄的躯体。他推开那扇窗,和窗后同样寂寞无依的人取暖,互相成就着彼此的夜晚,留下一枚枚疼痛的印记。我的身上有你的体温,我们身上有一样的味道,我的唇上有你描绘的色彩,我的爱被你的身体勾勒出具象,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共犯了吗?



“我爱你。”高胜卓听到车英民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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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民|晦窗

*嫂子文学 有老坏比韩晟元 精神洁癖直接退 应该会有个续






那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高胜卓觉得大概是两个人的脚步,那声音踏得他心慌,像是每一步都是一记敲在他胸口的槌。


高胜卓胡乱把手机塞进被子里,把已经准备好做伪装的书本支起来,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支起腿,身体前倾,装作是看了很久的书一样疲惫的转了转脖子。进来的是他表哥,一如既往地露出圆滑的微笑,眯着眼睛审视着高胜卓的动作,然后满意地把手搭在高胜卓的肩上。


高胜卓这才装作一副被打扰了的样子抬起头来,但不等他做出困惑的表情,他就发现了在韩晟元的身后,衣柜的拐角处还有另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身形高大,神情有些畏缩,却仍旧挺着脊背,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来掩饰的男人。


很奇怪。高胜卓放弃了表演,把视线越过韩晟元,投向那个高大的男人。他抿着下唇,屏着一口气,脸颊都紧绷着,他也一样审视着高胜卓,用一种很矛盾的表情。那执着的高傲,掺杂着细碎的恐惧和不安。


“小卓。”韩晟元开口,“打扰你学习了,来找你是为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车英民医生。”韩晟元停顿了一下,细细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是我们医院的一位医生,最近会住进我们家,作为我的爱人。你应该知道轻重,对吗?”


韩晟元的手在他肩上施压,高胜卓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下韩晟元和他身后的男人。他清楚自己表哥,也能从那个像是在受刑一样的男人身上感受得到,这绝不是什么自由恋爱的同居关系,恐怕是表哥那个疯子看上了他,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腕,或是拿住了那个男人什么要命的把柄,才逼迫着这个有些倨傲的男人低头俯首甘心沦为韩晟元的宠物。


高胜卓并不想理会韩晟元的私生活,他只觉得那个男人绝不是像他浮于表面的样子那么简单,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了什么,怎么勾引到了韩晟元那根不正常的神经,惹得他把人带到家里来,名为同居实为监禁,韩晟元恐怕不会允许那男人出门一步。高胜卓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眼睛一直往那男人身上瞟“是的,哥哥,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还没有闲到没事干就去插手你的私生活。”


和高胜卓预料的一样,他去医院实习之前的这几天空档里,那个叫车英民的男人一步也没有踏出过他们家。每天只是一言不发的做早午晚饭,冷着一张脸捏着抹布擦拭着各式家具。那双手白皙修长,和他所做的活计极不相称,穿着不合身的小号衣服,像个被拐卖的妇女。


高胜卓和他几乎没有过交流,见到了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各做各的。他有时会切一盘水果,强迫症一样排列的整整齐齐,然后面无表情地敲响高胜卓的房门,露出一个丧气的冷笑,把果盘放到他手边,然后拖着沉重的腿离开他的房间。


他开始怀疑韩晟元有虐待这个冰山美人的嫌疑了,不然车英民为什么每天都像个活不起的小动物,有时还一瘸一拐,深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凌乱的胡茬遥相呼应。


他有那么几个夜晚站在韩晟元的房门前偷听,只是得不到一点讯息,他知道车英民在里面,但他什么也听不见。那扇门像个永恒的囹圄,把他和他所谓的嫂子划清界限,狠狠地建起高墙。


也不能算是偷听吧,只是自己玩游戏玩到很晚,上完厕所准备睡觉之前想要关心一下自己亲爱的表哥和嫂子而已。高胜卓看了一眼墙上小狗形状的钟,凌晨一点半,他忽然感觉肚子很饿,内脏互相挤压着,释放着要求他去厨房找点东西吃的讯号。


高胜卓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穿反了左右脚的拖鞋,靠着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屏幕摸着墙壁往厨房挪。可他看到厨房有微弱的亮光,那是吸油烟机的照明灯,是暖黄色的灯光,灯下站着的是车英民,像一个虚影,正一手按着左腿内侧。另一手伸进冰箱里寻找着。


“你在做什么?”高胜卓忍不住开口了,反穿的拖鞋挤压着脚趾,他想脱下鞋来换一换,但他的所有神经却被车英民牢牢吸附,腾不出多余的意识让他做出别的指令。


身材高大的男人缩着肩膀,脸色可疑地泛红,只穿了一件堪堪盖住腿根的宽大T恤,掩盖不住光裸的腿间的淤青。他伤痕累累,表情也像是被抽走了精魄一样疲惫,脆弱的像是玻璃娃娃,一不小心就会被打碎。


“高胜卓?”车英民开口,听到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又很快闭紧嘴巴,摸到洗碗池边的水杯很快地喝了一口,一副痛苦的样子皱着眉咽了下去。“对不起,实在喉咙,太痛了。”


那痛苦的表情和平时的高傲判若两人,至少是高胜卓从未见过的,他开始嫉妒了,嫉妒韩晟元的好手段,嫉妒他能让车英民露出那样的表情。“腿怎么了?”


高胜卓仍然保持着面上小少爷玩世不恭的样子,随口问着,大摇大摆地拉出餐桌边的椅子,留下一声尖锐难听的拖拽声。车英民赶紧把食指竖在唇边瞪着他,高胜卓却不在意地往椅子上一坐。“问你呢,腿怎么了?”


“你不是学医的吗?看不出来淤青?”车英民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却仍不忘作出一副上位者的样子强撑着面子,像是还在医院做教授教训实习医一样。


“你是我第一个病人。”高胜卓不理会他的傲娇,侧身伸长了腿勾出冰箱门后小小的应急急救包,都落灰还没开封。沿虚线撕开,高胜卓拿出两根碘酒棉签对着车英民晃晃,“我来当你的主治医师?”


车英民在心里狠狠枪毙了高胜卓一百次,果然这家人脑子都有问题。“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来。”车英民想伸手去夺,高胜卓却把手背到身后,眨着眼睛装纯,两根手指顺着车英民腿间攀附着的昏黄灯光覆上那片淤青。


车英民嘶了一声,腿根的肌肉都崩得像石头。背着光高胜卓看不到车英民的怒目而视,高胜卓只觉得车英民像个纯情的女高一样紧张的瑟瑟发抖。“凉?还是痛?”


“别浪费时间。”车英民发热的皮肤接纳了那两根居心不良的手指,并且变本加厉的发烫,高胜卓的手太冰了。


“这可是我家啊,我哥还在里面睡着呢。”高胜卓大呼委屈,嘴撅得高高的,整个冰冷的手背直接贴上腿根,有意无意地刮着车英民的身体。他绝对是故意的,对吗,他和他哥哥一样,都擅长扮猪吃老虎。不,他们并不一样,他们还没疯到一个地步。


“教授,你把腿张开点,我来帮你上药。”高胜卓笑得无比纯良,迅速掰开碘酒的封口,碘酒流进棉签的圆头里,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颗烂葡萄。


车英民扶着洗碗池局促地站着,膝盖外张,呼吸因为碘酒在伤口处的疼痛而急促。而高胜卓捏着棉签,背着光欣赏他哥也喜欢的身体,光滑的腿部,他也喜欢。车英民身上还残留着情事过后的凌乱气息,离高胜卓那么近,他们之间有一扇晦暗不明的窗,引诱着高胜卓去触摸,去窥探,在这窗前留下些痕迹。高胜卓数着在暧昧不明的动作里逐渐同步的呼吸,他感觉自己离那窗后的人又近了一步。

他们拥抱 他轻轻吻着她 就像吻着他的整个世界

那悲哀的新生,残忍地割裂,在厮杀,用我们最丑恶的一面,扮演最纯粹的角色。那个我死得不够彻底,新的我又气息奄奄,疲惫感有备而来,我已经厌倦了和天缠斗不停。

不太明白人对纯粹的追求,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是至纯至美没有对立面的一样,有什么诞生是不背负着罪的,那种完美道德的框架只能是无用的折磨

换做是谁,也不会选择朴正济来当他的伴侣。一个随时会死掉的精神病患,懦弱又疯狂的提线木偶,像个小学生的避世艺术家,心脏四面漏风没有一点点爱。他像个流浪狗,远远地尾随在心爱的主人身后,尽管那主人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他也心甘情愿。谁也不会选择那寂寞的朴正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点燃一根烟充当照明,他有时躁狂,有时消沉,使劲浑身解数去吸引一点点爱去缝合他的伤疤,但那只能让他本就丑陋的伤口越刺越深。他跟在他心里的那个影子身后,绞着手指,声音像游丝,祈求着不要丢下他一个人。尽管那只是个于事无补的美丽玻璃屏障,他也喜欢,像哑剧里的小鬼淋漓地表演着。他笨拙的爱意,本来就是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住在下水道里的朴警监,你笨拙地爱着谁?又是辛苦且愚钝地守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