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

直至你我一同坠落

卓民|代替说再见

*2k+ 两根烟产物 不太有逻辑

  

  

  

那时高胜卓才16岁,金秘书也不过二十三四,正是青春期反叛又天真的年纪。未成年的小孩最喜欢做的就是未成年不被允许的事情,高胜卓也一样,喜欢每天放学以后满大街的逛,去酒吧,把早就买了但没吸过一支的万宝路拍在桌子上,装作轻车熟路的样子翘着脚听驻唱的表演。自从有一次去自己家医院附近的酒吧听乐队唱了一首代替说再见,他就不再腾挪地方,只去这一家。


期中测试放学要比平时晚很多,再加上正好轮到高胜卓值日,他慢吞吞地出校门时大概有八点,金秘书接过他干瘪的书包,有点感慨地掂了掂,“少爷完全不需要复习呢”。


高胜卓从倒车镜里给了金秘书一个眼刀,“快点开吧,今晚去听会歌就回家,考场的桌子也太硬了,根本睡不着,好困。”


他来到老位置坐下,很倒霉的赶上驻唱休息,灯光调得比平时亮些。酒吧的人早就习惯这位穿校服的小少爷,也不喝酒也不闹事,偶尔点两杯果汁,小费比果汁本身都多出好几倍。他循例和女服务生打招呼,女服务生笑笑,给他端来一杯桃汁。


酒吧里的人个个衣着光鲜,每一个人都把自己打扮得尽可能体面,格格不入的只有穿着校服的高胜卓和穿着医师袍的他,高胜卓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家医院的医师袍。


那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不过实习医的样子,高胜卓很少出入医院,他不认识这个人。


但那人看起来状态并不好,像是喝了一杯很烈的酒,闭着眼贴着墙壁吐息,脸颊像是晒伤般泛红,一呼一吸鼻翼和嘴唇轻轻颤动。高胜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的那么清楚,连那人睫毛上的泪珠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好像在哭,脊背起起伏伏,像海浪,像一碰就散开的水。高胜卓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碰,但手悬在半空就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要以什么理由和他搭话呢?还是说,他为什么要去打扰一个陌生人。


但他简单思考一下还是把手落下,覆上那起伏的背,那个医生反应了一会才转过头,几根睫毛被泪水粘在眼尾,眼神也失焦似的。他凝视着高胜卓,因为呼吸不畅张开了嘴,但没有说话。


高胜卓也看着那湿润的嘴唇,一时之间也讲不出来话,只能像小时候因为打针而哭闹不止时妈妈安慰他的一样,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脊。他真瘦,每一寸脊椎都刺激着高胜卓的指尖,给像在梦中的他一个真实的反馈。


高胜卓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试探着开口,“医生,你还好吗?”


年轻医生并不像他意料之中那样问他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像是完全被酒精麻痹,还是完全信任眼前穿着校服的陌生男孩。他只是愣了一会,艰难地回答说,“我们不是医生吗?”


高胜卓也愣住,咀嚼着这话的意味,恐怕这年轻医生完全喝断了片,把他当成了医院的同僚。“是,我们是。”他安抚似的回应着,大大方方地跨了一步坐在他身边。


“那为什么明明能救,却不去救人?为什么我救了人,我却不记得?我喝了好多酒,我为什么还记得?”


年轻医生说得断断续续,他把手抬起,但止不住的发颤,他伸手去摸高胜卓的脸颊,却只是软软地搭在了高胜卓的肩上。


高胜卓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追问,但他却没法给他答案。


一声急切的“哥!”打破了这片角落的安静,乐队休息时间结束又回来备曲,一个比这个医生还要年轻一些的医生,急三火四地从身后冲过来拉住了那位医生挂在他肩上的手。高胜卓看着这人额头的汗,和胸口还没摘的名牌,安泰贤。


安泰贤代替他提出了那几个疑问,“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高胜卓抿着下唇默不作声,纠结之间他选择了逃避,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抄起书包逃离了安泰贤严厉的目光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医生那么介怀,在那之后他仍然每天去酒吧,装作不在意地四下扫视,寻找着那件医师袍,那张脸,那股让他不能忘怀的气味。


高胜卓一直这么相信着,他总有一天能再见到那个人。


在那段等待的日子,他抽时间给表哥打了个电话,表哥对他很好,在医院做行政,但听了高胜卓的描述,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告诉他,他们医院没有这个人。


“那安泰贤呢?”高胜卓不死心的追问,但回应他的仍然是沉默。


“对不起,小卓,我不记得了,我这边工作很忙,有时间我会帮你查查,你先好好上学吧。”


高胜卓捧着电话沉默了很久,学校里的电话亭只有一个简陋的风挡,冷风从脚底往上灌,但高胜卓挪不动脚步。他毕竟还小,读不出大人话里的意味,他只能等,每天都等,等第二次相遇。


但他没有想到这场相遇来的这么快,就在打那通电话的晚上,他跨进酒吧大门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撞进他的视线里,他像一抹脆弱的烛火,和上次一样醉醺醺,不同的是这次他右手包着两圈薄薄的纱布,眼泪流的更凶。


高胜卓却没来由的狂喜,手心浸出一层汗沾湿了书包袋,身体也开始有点发颤,胃里翻江倒海,心脏也开始乱跳,像是要逃离他的身体跳进那个医生的手心里一样。


年轻医生扶着墙壁像一只断翅蝶,随时都有摔在地上的风险。高胜卓捏了捏书包带,往旁边的位置撤手一丢大步过去扶住那医生的手。


可那年轻医生力竭了似的往地上一蹲,仰着脸面对着也弯下腰来的高胜卓,可是并没有睁眼看他。


高胜卓看着他像是睡着了似的平静的脸,他也不再抽泣,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只是举起右手,伸给高胜卓。


“都说了我没事了,只是,只是...”


高胜卓赶紧接住他的那只手,虔诚地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给他吹了吹气。酒吧里很吵,他的声音也很小,但高胜卓却听的很清楚,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世真。”


高胜卓僵住了,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


“你为什么离开了?为什么不说再见...算了,不要说再见,代替说再见的话,你吻我一下吧。”


高胜卓浑身上下有了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从心脏到指尖,都弥漫着那种奇异的欢愉。他感觉自己像是打了兴奋剂,热血翻涌进大脑。


他给了他一个吻,一个高中生初次恋爱时青涩的吻,在爱慕对象的唇上留下了自己的气味,尽管是代替“那位”,但他却仍然甘之如饴。


他直起身退后一步,看着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安泰贤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知是什么作祟,他直直地对上安泰贤的目光,示威般地对他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然后扬长而去。




安泰贤问车英民,“哥,你有没有认识的高中学生?”车英民则是一边写着手术记录,头也不抬的回答,“没有,我怎么会认识高中生。”


“酒吧里有个高中生,好像是你的熟人呢。”


“是吗?可是我,完全不记得。”


车英民终于抬头,看着安泰贤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去回想,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只记得一个吻。


他的心脏重重的跳动了一下,他记得那个吻,但他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个吻。


那之后车英民经常去酒吧,但高胜卓再也没有去过。




直到十二年之后高胜卓再一次对上车英民的视线,车英民看着那张微笑的脸,没来由地想起了十二年前,代替了再见的那个吻。

评论(2)

热度(31)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