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

直至你我一同坠落

gdyb|教堂之上的飞鸟

纸条上的最后一句,字体圆滚滚的:

最需要照顾的人:志龙(因为他是瞌睡虫)



A :学生时代的永裴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教堂唱诗,和教会其他的孩子们玩,和志龙一起唱歌跳舞,数教堂之上一排排的飞鸟。



东永裴对权志龙说,我很羡慕那些鸟,因为想去到哪里都可以吧?能够插上翅膀的话,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在一天之内偷偷跑去济州岛然后又偷偷回来了?权志龙对此总是露出有些高傲的表情,说,不,那才不好,那些鸟一直在流浪,看起来就很孤独的样子,而且飞在那么高的地方肯定听不清永裴在说什么了ㅋㅋ


“呀,明明志龙只是想和我对着干吧!”



东永裴总是故作不满地抗议他嘴巴贱嗖嗖的友人,但眼睛依旧笑得弯弯的,活像一只吐着舌头人畜无害的小狗。权志龙认真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东永裴一遍,嗯嗯,我的亲故很帅气,好嘞!我们去吃辣炒年糕吧!这样大喊着跑开自己友人蠢蠢欲动作势要打他的手。


但东永裴哪会真打他?但权志龙还是喜欢假装和东永裴推拉。


或者说权志龙只是喜欢那种和东永裴纠缠不休的感觉,他想要的只是无时无刻都做一块橡皮糖黏在东永裴身边,他想要依赖他的朋友,也同样渴望他的朋友能放心的依赖他。


13岁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眉眼弯弯的小男孩的时候,权志龙就天然的有种希望东永裴喜欢他的想法,这不是假话。



B:永裴在放课后有时会去教会不知道帮忙做些什么事,有时候会早早抓起书包急促地对志龙打个招呼就跑出教室,但更多时候是半歪着身子把包挎在半边肩膀上跟志龙互相靠着走在放学路上大笑,唱歌,然后去跳舞。

冰凉的戒指贴在志龙的指根,有点痒是他对永裴抓住他手时的感觉,还有一点是...想吻他的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权志龙第一次爱上东永裴是在教堂,礼拜天一个温暖的上午,他跑去接他虔诚的朋友一起去练习。对宗教并不感冒的他在百无聊赖之中误打误撞地从教会彩窗掀起的一角中看见他朋友圆钝的下颌,然后是湿润的嘴唇,翕动的鼻翼。


权志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飞鸟在教堂尖顶掠过,在翅膀拍打的声音和朗朗的唱诗声中他却只能听见东永裴变声期里有些青涩温厚的声音,如同那一日难得的好天气一样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权志龙不信神,不懂那些教条的任何一句,但如果真的有天堂,权志龙会毫不怀疑地说,穿着白色衬衫的永裴是偷跑出来的天使这种话。


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情感的时候权志龙有些惊慌,还有一点罪恶。大概除了他的家人,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东永裴,正是因为这种过于赤裸的熟络,权志龙觉得自己的这种欲望很苍白无力。他接到东永裴后的十分钟内偷偷瞟了东永裴的侧脸12次,他对此毫不知情的正直的朋友此刻正认真无比地拉着他的手挤在冰淇凌摊位前面乱哄哄的队伍里,害怕走散似的用力紧了紧权志龙的手指。


他知道东永裴诸如此类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但他依旧像是被细小电流击中了一样,从手指到心脏都痒痒的。年少的权志龙还不太会平衡自己的情感,突然情窦初开的他连喜欢的人再平常不过的举动都会自乱阵脚。


“啊,不是,志龙怎么突然、等下,别被挤散了啊?”


权志龙抽出手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人群的躁动一瞬间把两个瘦小的少年隔开,他想要再次去握住那只手,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大的陌生人们横在他们之间。


“下次绝对不能放手了,你明白不?啊真的,你一下就消失了,我还以为你被坏人绑走了,再这样我下次不要请你吃冰激凌了。”



C:志龙和永裴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呢...简直亲密得不像话呀,志龙原本是个安静羞涩的孩子的,也在互相信任与守护的时间里变得勇敢热烈了起来。

永裴无休止的恶作剧与密密麻麻的话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默默的守护而取代。但说实话,志龙和永裴变得似乎越来越相似了,到底是潜移默化间的影响,还是刻意地模仿?



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直到权志龙已经能够很好地处理这种隐秘的爱意,并且他也已经变得很擅长博得别人的好感,营造自己善于恋爱问题的假象。


他没有被东永裴发现过,一次都没有,权志龙总能在自己的情感膨胀到即将爆裂开来的前一刻停住,冷静地几乎残酷地强制自己从界限逐渐模糊的关系中被剥离,直到他能够重新以好朋友的姿态和东永裴亲近。


张贤胜被淘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东永裴罕见地哭了一场,他说贤胜胆子小又很敏感,一定很痛苦很悲伤吧?权志龙第一次见到东永裴像小动物一样伏在自己怀里抽噎,尽管他的眼泪不是为了自己,但他依然莫名地生出一股快意。


权志龙同样挤出眼泪,学着从前自己哭泣时永裴安抚他的样子,自然地抚摸着东永裴颤动的脊背,说着和从前一样安慰过他自己的话。他听着东永裴因为哭泣而变快的心跳,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逐渐加快和他同速,一种遥远的,复杂的感觉侵入了他的心脏。


他低头看见东永裴裸露在衣领以外的皮肤,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那感觉促使他的手指去贴那块脖颈,又引诱着他的嘴唇去靠近。


“志龙,我们一起去送他吧?”他听到东永裴的声音,似乎不是透过空气传进耳朵里,因为他觉得那声音从胸口处传来。


权志龙最后也没有吻他,不动声色地抽离了那只手,迅速重新回归了悲伤的情感中,“嗯,没错,我们一起去吧。”学着东永裴皱眉的表情这样说。



D:*“元禄时期的浮世绘,常常把相爱的男女的容貌画成惊人的酷似。希腊雕刻的美的普遍理想,也接近于男女相貌相似,内里难道就没有爱的一种秘密含义吗?在爱的深处难道就没有流动与对方相似得一模一样的不可能的热望吗?难道不正是这种热望在驱使人们从不可能的、相反的极端,企图变成达到可能的导向悲剧的背离吗?”

“而可悲的是,相似在瞬间的幻影中终结了。因为纵令恋爱着的少女变得果敢、恋爱着的少年变得腼腆,他们也只能希望彼此相似,有朝一日超越彼此的存在,飞向彼方——早已没有对象的彼方。 ”



东永裴一直是独居,而权志龙是个喜欢不请自来的常客。


权志龙对他家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了,卧室床单的花色是自己选的,沙发坐垫是和自己家一模一样的,衣柜里塞满一大堆自己的品牌,以及闲着没事就要买给东永裴的礼物。甚至偶尔东永裴记不起来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权志龙随手一指说哦我记得上次你放那里了呢。


所以在东永裴家里发现了什么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对于权志龙来说是个让人很亢奋的存在。


“我记得这盒装得都是读高中的时候的...但是我想不起来到底都有啥了呢...”


微醺是一个很好的状态,夜晚是一个很好的时间,开到第二瓶红酒的时候权志龙突然说想起来读高中的时候他们有一次喝波子汽水,一连中了六瓶,喝得他们俩简直都快吐了一掀开盖子最后还是中奖了,那最后一个瓶盖被东永裴抢走了说真的不能喝了你也不准喝了啊。还有装在瓶子里的玻璃弹珠也全都让他取了出来说要永远留着。


东永裴拍了一把大腿说那个搞不好我还留着了,然后就自顾自地丢下红酒瓶子冲到卧室从床底下拖出来个皱巴巴的盒子,上面贴着的标签用稚嫩的笔迹写了东永裴三个字,是他熟悉的笔迹,字写得圆滚滚得像三个球一样。


在权志龙的催促下东永裴打开了盒盖,里面整齐地排放着几个瓶子,一摞本子,一叠纸条。权志龙看到了其中一个瓶子里是他们谈到的汽水瓶盖和玻璃弹珠,但他很快就对那失去了兴趣。因为东永裴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纸条——一张皱巴巴的调查问卷。


姓名:东永裴... 出生年月:88.5.18...


权志龙的目光自动跳过了这些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的东西,很快地捕捉到了下面写到的。


喜欢的事物:教会,汗蒸房,游乐园...


“不是,喜欢的事物为啥不是我啊?”言语快脑子一步冲了出来,权志龙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因为东永裴喜欢的事物不是自己而生起气来了。


东永裴在这莫名其妙地质问里一愣,原本堆在脸上的笑意突然僵硬,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权志龙,或许他也喝醉了,只是出于本能地解释着。


“不是...我那个时候可能还没喜欢志龙吧?”


权志龙在一瞬间哑火,他迟缓地转了转头,来不及咀嚼出这话后面的含义,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永裴在那以后有喜欢过他,还是说这只是个不恰当的表述。他这些年之间一直都默认永裴这种虔诚的教徒根本不可能会喜欢同性友人,所以一直抱着绝望的态度沉默地爱着。


他害怕去面对这段感情的终点,无论是圆满或是遗憾。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他能得到这爱的反馈,至少他一时之间承受不住,他早已经习惯了单恋的感觉,只是沉溺于眼前而不理会未来的可能。有些傲慢地,自动地忽略了,他的爱人也是一个拥有自己的感情的人。


那种感觉又一次蔓延开来,权志龙突然很想吻他的嘴,告诉他我一直爱你。但在权志龙颤抖着靠近他时,那双无形的手又一次被松开,理智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喉咙。权志龙只是把脑袋埋在东永裴颈窝里,说,好热啊,我好像有点喝醉了?好困啊。


他听着,东永裴的呼吸趋于平稳,声音依然温和,让他想起他第一次爱上东永裴的时候温暖的阳光。


“嗯...看来志龙还是瞌睡虫来着。”



E、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有的时候,我会忘记我爱你,因为就像呼吸一样,早就已经成为本能。但只要想起的话,就会觉得痛苦,为什么我的爱是一种罪恶呢?教会的孩子这样回答我了,这是会让人痛苦的罪恶,因为这存在的本身就是违背真理的。可我明白了以后,依然觉得痛苦,因为要怎样才能不去爱呢?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权志龙最后一次爱上东永裴是在教堂,无论他如何抗拒,这段感情的终点终于已经近在咫尺。在一个久违的好天气,东永裴距离成为已婚人士的最后一天,权志龙像十几年前那样,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朋友。


但和从前不一样的,从前太年轻,所以不去考虑未来也没关系。而人不会永远年轻,不能永远徘徊在路上,东永裴先他一步做出了决断,权志龙也不得不在半推半就中被迫选择。


这次他只是静静地等在台阶之下,直到东永裴的身影出现,风鼓起他的衣袖裤腿,像是下一秒就要飞走了一样,他的身影有些战栗。


权志龙觉得他下台阶的路程无比漫长,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十米,他却已经在脑海里回顾了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直到最终,他似乎已经刻画了一个完美的,和年少的爱人相似的躯壳,但爱人也在岁月的迁移中,成为了其他的样子。

东永裴已经不会在最后一级台阶时恶作剧假装摔倒了,权志龙的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抬起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东永裴走到他身旁,然后沉默地踏上来时的路。


“永裴。”


在踏出那座大门的前一步,权志龙终于问出了他十几年来闭口不谈,不敢直面的问题。


“你爱过我吗?”


他看着东永裴的表情由一瞬间的慌乱错愕,转变为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微笑。但他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任何言语来。


那种遥远的感觉最后一次汹涌地灌满了他的心,他有些踉跄地迈步贴近东永裴,他想要吻他的嘴唇。


但那个吻偏了一寸,落在他的嘴角,像他们的感情一样。东永裴在扶住权志龙的腰的那一刹那,开始神圣地发起抖来。


“不,从来没有。”东永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答,微弱得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线。但那个问题本身已经没有意义。



XXX:直到多年之后,我才察觉,我是我所厌恶的教堂之上的孤独的飞鸟,与教堂里的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做了一个漫长的,不近情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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